淺析WTO規範下可行的政府補貼
─聚焦於何謂「財務條件改善」─
黃文政*
一、 前言
補貼被各國政府大量地採用,用以追求各種經濟、社會或文化政策,但是在WTO法下補貼如何被認定,企業法務很少有正確的認知。從企業的角度出發,當然希望自己產業可以得到政府的補貼,以有助於其在國內或外銷市場上的競爭。然而,從維繫全球貿易公平的角度,某些政府補貼可能會被認為違反WTO規範,因此遭到進口國課以反補貼稅,使廠商原本受政府補貼的美意落空。本文的目的,即在幫助企業法務評估,倘若自己的企業已得到政府補貼,是否有可能其出口產品在外國重要的市場被外國政府控以違反WTO協定規範,遭受反補貼稅之課徵。
二、 WTO規範下的補貼認定
根據WTO「補貼與反補貼措施協定」(Agreement on Subsidies and Countervailing Measures, the SCM Agreement)第1.1條,所謂補貼,是指由政府或其他公權力主體授予特定產業與廠商的利益,使其財務條件改善。
根據WTO「補貼與反補貼措施協定」(the SCM Agreement),並非所有補貼都被禁止,除了出口補貼原則上受禁止,其他補貼除非是給予特定產業與廠商,且「實質」傷害其他WTO會員國內產業的利益或使其有「實質受損之虞」時,方才允許進口國政府對受補貼產品課以反補貼稅。進口國政府課以反補貼稅須滿足三個條件:
其一、進口產品有被補貼;
其二、進口國本國產業有「實質損害」或「實質受損之虞」;
其三、被補貼的進口與產業受損間有因果關係[1]。
目前動用最多反補貼稅的WTO會員是美國、其次是歐盟[2],而受課徵最多反補貼稅的國家產品是中國大陸,其次是印度[3]。
三、 何謂「財務條件改善」
WTO「補貼與反補貼措施協定」(the SCM Agreement)第1.1條詳細列出了所有的「財務條件改善」(financial contribution)種類,以下擬分述之。
(一)「直接的資金移轉」(Direct Transfer of Funds)
根據WTO「補貼與反補貼措施協定」(the SCM Agreement)第1.1條(a)1(i),所謂直接的資金移轉,不限於補助金與借款,此二者只是例示[4],還包括利率降低、債務免除或債務還款期限延長[5]。
針對所謂「直接資金移轉」之認定,不以移轉已完成為必要,只要政府有這樣的實踐即可[6]。
(二)「政府稅收免除」(Government Revenue, Otherwise Due, that is Forgone)
根據WTO「補貼與反補貼措施協定」(the SCM Agreement)第1.1條(a)1(ii),這裡的政府稅收免除,是指實際上依照該國稅法,可以課徵而因為補貼未課徵,必須實際上存在可資比較的例子[7]。
在選擇比較基準上,必須小心其界限,單純拿現在的稅率跟過去歷史上曾有的高稅率比較,並無意義,拿來比較的基準應該被小心挑選[8]。
(三)「政府的採購或供給」(Provision or Purchase by a Government)
根據WTO「補貼與反補貼措施協定」(the SCM Agreement)第1.1條(a)1(iii),「政府的採購或供給」包括兩種情形:
其一、在一般基礎建設外,由政府提供的貨品或服務,藉此可降低特定產品的生產成本;
其二、政府對企業採購貨品,藉此可增加特定產品的銷售收益[9]。
所謂由政府提供的貨品或服務,蘊含該項貨品或服務來源之提供,必須在政府的能力範圍內[10],包括例如許可民間企業砍伐特定林木[11]。
所謂政府對企業採購貨品,對照由政府提供的貨品或服務,因此明文排除了政府對企業採購「服務」。
針對「一般基礎建設」(general infrastructure)的定義,上訴機構(the Appellate Body)在「歐體大型民用航空器」(EC and certain Member States-Large Civil Aircraft)一案中明文指出,被排除的不是「創造一般基礎建設本身」,而是「在創造一般基礎建設的形式下」所提供的貨品或服務[12]。當這樣的貨品或服務並非由政府提供時,無法被歸類為「財務條件改善」[13]。
(四)「透過基金體制或私人機構的支付」(Payments to a Funding Mechanism or Trough a Private Body)
當政府透過基金體制放款,或過私人機構承擔「直接的資金移轉」、「稅收免除」或「採購或供給」時,依據根據WTO「補貼與反補貼措施協定」(the SCM Agreement)第1.1條(a)1(iv),一樣可能構成「財務條件改善」。在此,上訴機構於美國針對動態隨機存取記憶體課以反補貼稅調查一案中指出,本項在適用時允許會員國針對出口國透過私人機構作為「代理人」(proxy)進行補貼的情況課以反補貼稅[14]。上訴機構於同案中並指出,所謂「授權私人機構行使公權力」,是指賦予私人機構進行補貼的責任,所謂「指揮私人機構進行補貼」,是指政府運用公權力要求私人機構提供補貼。這兩種情形都構成「透過私人機構的支付」[15]。本項之目的,意在避免政府假託私人機構逸脫其禁止補貼之義務[16]。然而,上訴機構尚且強調,所謂的「指揮私人機構進行補貼」,並不限於正式的命令模式,透過脅迫或勸誘私人機構進行也算[17]。
(五)「價格或收入支持」(Income and Price Support)
WTO「補貼與反補貼措施協定」(the SCM Agreement)第1.1條(a)2所謂的「價格或收入支持」(Income and Price Support),並不含括所有在特定市場內有『提高價格』效果的政府措施,只限於在特定市場內有『設定價格或設定目標區價格』效果的政府措施[18]。
*眾律國際法律事務所秘書、荷蘭馬斯垂克大學法學博士候選人。
[1] See Peter Van den Bossche and Werner Zdouc, The Law and Policy of the World Trade Organization-Texts, Cases and Materials, Cambridge 2013, p. 748.
[3] See ibid.
[4] See Appellate Body Report, US-Large Civil Aircraft (2012), paras. 614-615.
[5] See Appellate Body Report, Japan-DRAMs (Korea) (2007), para. 251.
[6] See Panel Report, Brazil-Aircraft (1999), para. 7.13.
[7] See Appellate Body Report, US-FSC (2000), para. 90.
[8] See Appellate Body Report, US-Large Civil Aircraft (2012), paras. 823-824.
[9] See Appellate Body Report, US-Softwood Lumber IV (2004), para. 53.
[10] See ibid, para. 71.
[11] See Penal Report, US-Softwood Lumber III (2002), para. 7.30.
[12] See Appellate Body Report, EC and certain Member States-Large Civil Aircraft (2011), para. 966.
[13] See ibid, para. 964.
[14] See Appellate Body Report, US-Countervailing Duty Investigation on DRAMs (2005), para. 115.
[15] See ibid, para. 116.
[16] See ibid, para. 113.
[17] See Appellate Body Report, US-Countervailing Duty Investigation on DRAMs (2005), para. 116.
[18] See Panel Report, China-GOES (2012), para. 7.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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